也许是因为花园本身的氛围透着一股静谧之意。
也许又是因为斯卡蒂自己察觉到这里本来无比的安静。
总之，就在这一刻，她脑海之中的混乱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浓的迷惑。
她并没有去注意声音传来的方向，也并没有认真去辨别到底是谁喊了她的名字。
此时，她的目光只是在周边打转着。
美丽的花草、瑰丽的景观布置，这些她是知道的。
她认识这里，这里是泽布尔的私人花园，就是单纯用作欣赏的，而上方的所谓‘夜空’的景观也是刻意布置的，为的就是营造出那种令人感觉到安逸而美好的氛围。
但是，她不理解的是那些摆在这里的桌椅与那些好像还没有动过的餐点，还有蔓延着的、迟迟没有散去的甜美酒香。
这里到底在该干什么来着？
难道是宴会吗？
这里为什么会举办宴会？
一时间，周边的场地布置带来的信息量有些大，斯卡蒂的头脑一时间好像没有办法处理这些，所以明显有些卡顿。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她甚至反复审视着自己眼里的一切。
她反复确认着，确保自己并没有看错后，她不由挑起了自己的眉头。
“那个……你们在这里举办宴会吗？”
她开口询问道。
事实上，单单看这番场面的话，她是不会有所怀疑的。
但歌洛雅偏偏在这里。
想到这里，斯卡蒂不由将目光投向了那位同样相识已久的好友。
歌洛雅。
作为佛拉克西纳斯的掌管者，她只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与此同时，斯卡蒂意识到她的视线并没有放在自己身上，而她所注视的人则是……
“艾格瑟？”
顺着歌洛雅所注视的那个方向，斯卡蒂不由看向了正中央的女巨人。
说起来，她好像是中心人物来着？
这里明明是泽布尔的场地吧？但中心人物却并不是泽布尔。
想到这里，斯卡蒂不由看向了泽布尔。
而这位智慧公主只是平静的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我们确实是在举办宴会没错。”
“……”
在从泽布尔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斯卡蒂突然感觉怪怪的。
该怎么说呢？
人生不值得？
我在那边一路跟踪，甚至还害怕你们会发生什么冲突。
结果你们在这里开宴会？
开宴会就算了，还不叫我？
想到这里，斯卡蒂本来就不算平静的表情突然就此有了强烈的起伏。
我生气了！
她就此展露着自己的态度。
而在看到斯卡蒂刻意板起脸后，泽布尔只是挑着自己的眉头。
她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所以并没有多在意什么。
与之相对的，她只是挪开了自己的视线，接着随意的从一边的桌子上拿起了一块小蛋糕放进嘴里的嘴里。
明明她本身应该是没有食物方面的需求的！
而在看到了泽布尔这一简单的动作后，斯卡蒂只觉得自己眼皮狂跳。
虽然没有任何的证据，但她总觉得泽布尔这么做是故意的。
“所以，你们在举办什么宴会？”
“是我和乌特加德的婚礼。”
“？？”
坐在中央的艾格瑟终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而在听到这番话后，斯卡蒂的疑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多了。
“什么？”
“我和乌特加德结婚了。”
迎着斯卡蒂那迷惑的目光，艾格瑟笑着说道。
“你们结婚了？”
“嗯，就在之前，我们交换了戒指、分享了蜜酒。”
“……”
然后，斯卡蒂一张脸都黑了下来。
“你们居然背着我办婚礼？！”
终于理解了艾格瑟他们到底在说什么，斯卡蒂一下子就炸毛了。
倒不是说她本身爱凑热闹什么的，只是作为朋友，她觉得自己不管怎么样都应该收到一份请柬吧？
话说其实没有请柬什么的也无所谓，至少应该通知一声吧？
但事实却是什么样的通知都没有。
“如果我不来的话，你们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抱歉……”
看着斯卡蒂那明显表露出的不满，艾格瑟不由开口。
“只是这件事说起来很麻烦，你也不知道具体的经过……”
她看起来似乎是想要从头开始解释。
与此同时，斯卡蒂也发觉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说起来，你们不是结婚么？乌特加德他人呢？”
重新巡视了一圈后，斯卡蒂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这里明明就缺少了一个人啊。
“他不会结完婚拍拍屁股就跑了吧，这也太不负责了！”
本来斯卡蒂还想要再抱怨两句，毕竟乌特加德一直以来都表现的不是特别靠谱，她是真的以为乌特加德就这么直接跑路了。
但是，她并没有预料到这番话会产生多严重的后果。
在那一刻，歌洛雅的脸色偶读变了。
本来她根本不想开口讲话的，但现在，她忍不住拉高了自己的声音：“斯卡蒂！”
“嗯？”
循声望去，斯卡蒂就这么看到了歌洛雅那严肃的表情。
“不要那么说。”
“……”
虽然斯卡蒂没有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却察觉到了某些事情的严重性。
“到底怎么了啊……”
“没事的，歌洛雅，这件事由我来说吧。”
说到这里，艾格瑟抿起嘴来，她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椅。
“先来这坐着吧，斯卡蒂，我说给你听。”
…………
就这样，本来仍然可以置身事外的女巨人就这么听到了一个她一直以来都不曾知道的秘辛。
乌特加德的存在意义、身份，还有诡计之神那堪称疯狂的计划。
虽然艾格瑟说的已经相当平缓了，但斯卡蒂感觉自己仍然察觉到其中的悲哀。
生来便是为了铸剑，当洛基失败的时候，那么他必须让自己化成一柄足以和神明抗衡、甚至是将世界完全摧毁的魔剑。
这种‘必要的牺牲’存在于诗人们撰写的故事中就算了，结果还发生在了她的身边。
“也就是说，他本身必死无疑？”
斯卡蒂愣愣的问道。
“是啊。”
歌洛雅就此叹了口气。
“他的灵魂是没有办法留存的。”
“那么艾格瑟怎么办？她刚刚结婚就要守寡了？”
“……”
这一点，歌洛雅也没有办法回应了。
她只是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好朋友。
但是，问题在这一刻却又出现了，因为艾格瑟的神色看上去其实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悲伤。
虽然同样的温和，但其中明显带着一抹疑惑。
“那个……我什么时候说他会死了？”
尾声之一 会错意了？
艾格瑟的声音其实并不大，但现在偏偏却没有其他的什么人发出声音。
当她的这番话传出之时，包括歌洛雅和斯卡蒂在内的女孩们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
她们那本来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的头脑就此翻涌起了惊涛骇浪，那种混乱一时间甚至让她们的言语能力就此失控。
“诶？！”
首先发出了这种惊诧之声的并不是更加冲动的斯卡蒂，反而是理论上来讲更为冷静的歌洛雅。
此刻，她甚至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情，面部甚至止不住的开始抽搐。
然后，她的理智就这么被击垮了。
歌洛雅从来都没有想过，她本来引以为傲的理性，在现在之中状况之下居然会如此不堪一击。
甚至，她都必须闭上眼睛、重新整理自己的思绪。
“等等，艾格瑟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嗯？我说的？”
“对啊。”
“我说乌特加德不会死啊。”
“但是，依照原来的计划布置，乌特加德不管怎么样都……”
“啊，你说这个啊。”
没有等歌洛雅说完，艾格瑟便流露出了一抹笑容。
“关于这一点，应该感谢一下霍芬德呢……不，现在应该称呼他是霍德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艾格瑟突然回过头去。
她并没有过多的关注那关心着自己的两位朋友，而是凝视着打从一开始就想让自己成为不被注意的透明人的‘人类少女’。
她就这么躲在自己那白发的好闺蜜的身后，如同仓鼠一般啃食着泽布尔亲手做的美味小蛋糕。
对她来讲，进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算得上是宣泄压力的手段了。
而当艾格瑟毫无征兆的转过头来时，她一下子就被吓到了，而一块蛋糕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落进了嗓子里。
吃蛋糕噎住嘞！！
一下子胀的满脸通红，海拉不由捂着自己的嗓子。
“水……”
而完全没有想到会这样，本来还有些平和的艾格瑟也有些慌了神。
“等等，你怎么了？”
“真是的……”
最终，还是近在咫尺的黛德丽解决了这一次的小小危机。
在一杯清水的帮助下，海拉这才缓过劲来。
“怎么了？”
她开口问道。
在艾格瑟的那种目光之下，她一直都有一种忐忑不安的感觉。
这种感觉与霍德他们相处的时候不同。
在赫尔海姆，她是残酷冰冷的幽冥女王。
在霍德与黛德丽的面前，她是与他们朝夕相处的伙伴。
但是，在艾格瑟的视线之下，她突然感觉自己小了好多。
那种惶恐和小孩子没什么区别了。
“不，没什么。”
看着海拉那躲闪的模样，艾格瑟轻声说道。
乌特加德之前将所有的事情都告知了她，没有任何的隐瞒，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和这个孩子有关的事情。
不过，她却没有打算点穿这些。
“总之，他帮忙改善了原先的设计方案。”
“但是，原先是由洛基亲手设计的，帝亚兹也找不出什么破绽啊。”
歌洛雅低声念叨着。
倒不是说她对霍德有什么怀疑和不信任，只是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
某些认知在她的脑海之中徘徊了漫长的岁月，几乎形成了固有认知，而一时间突然出现了那么一个人将这些完全打破，总让她感觉到有些不真实。
只是在这个时候，她提到的某个名字直接让斯卡蒂警觉了起来。
“你说谁？”
她开口问道。
“什么谁？”
“你之前说帝亚兹？”
斯卡蒂就这么皱紧了自己的眉头。
“我的父亲……”
每每提到那个奢靡堕落的巨人王，作为女儿的斯卡蒂的心情自然是可想而知的复杂。
但是现在却显得有些不一样，因为她做梦都想不到他会参与进这件事情中来。
“这怎么回事？”
“帝亚兹由头至尾都在参与这件事，斯卡蒂。”
最终，还是泽布尔回答了斯卡蒂的疑惑。
“不过具体的事项，你可以等他自己出来了再问他，有些事情，他自己更加清楚。”
而就在斯卡蒂仍然在消化自己所得知的这些庞大信息量的途中，歌洛雅不由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这叫什么事啊，我本来还觉得乌特加德一定会……”
顾虑到艾格瑟在场，歌洛雅仍然避开了某些词汇，没有完全说清楚。
只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她隐约又抱怨的想法。
“因为这种事情，我都不敢和你见面，结果到头来……”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这一次则是因为她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
“总之……”
她抿着嘴，最终还是苦笑起来。
“总觉得自己这一周来的提心吊胆都是白费功夫。”
…………
几乎在同一时间，在铸剑炉的边上，类似的声音也在回荡着。
“总觉得自己所做的那些觉悟都算是浪费了。”
迅速浏览完了羊皮卷轴上记录下的内容后，帝亚兹无奈的叹了口气。
而他的这番话不由让乌特加德翻了个白眼。
“觉悟？你什么觉悟？抱着把我杀死的觉悟？”
“是摧毁他人幸福的觉悟，乌特加德。”
“……”
迎着帝亚兹那认真的视线，他一下子没了话。
“我明白失去挚爱的感受，我更加不想成为剥夺他人幸福的刽子手。”
“帝亚兹……”
“咳咳咳。”
眼看着氛围好像变得伤感起来，霍德忍不住打断了似乎有话要说的乌特加德。
“总之，这份设计图，你没有什么意见吧？”
“如果你说的所谓‘来自格尼塔海德’的技术是存在的，那么就没有问题。”
“那么，就按照这个来吧。”
霍德就此挑起了眉头。
“首先，乌特加德，稍稍忍忍，可能会有些疼。”
迎着巨人的目光，霍德就此取出了一柄符文剑。
而在见到那剑刃的时刻，乌特加德的表情立即苦了下来。
“能不能换个方式？”
“不行，这个最有效率。”
“行吧。”
在首肯之下，锋锐的符文剑就此贯穿了巨人的胸口。
那一刻，乌特加德发现自己连叫喊的气力都没有。
他只是拼命伸手，最后却只是搭在了霍德的肩膀上。
“拜托你了……”
……
尾声之二 吸引下坠
工坊之内，符文剑悄无声息的发挥着自己的力量。
逐渐，巨人的身体就这么无力的倒下，而他的灵魂就此被抽出。
但也就是在同一时刻，某种异变突然就此发生。
‘轰’
是火焰！
就在霍德如同杀死蒙迪尔法利那样抽取出乌特加德的灵魂石，他感觉到了那种扑面而来的炽热。
但是，现在的霍德却没有办法就此停下。
甚至他还想要骂娘。
他不是没有预料到这过程之中会出现什么意外，但他还没有开始铸造呢，刚刚起个头就出现了这种事情。
‘轰’
就在乌特加德的灵魂彻底脱离他的肉身之时，霍德便感觉自己好似置身于火海。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要燃烧起来了一样。
他甚至都不敢依照原定计划将乌特加德的灵魂直接收纳进特制的灵魂石之中。
因为别说完全收纳了，这火苗说不定都会直接打破那种脆弱的结构，将其焚毁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不由抬头看向了乌特加德。
“你能控制一下自己吗？”
“很遗憾，不能，这方面我根本没有什么头绪。”
‘轰’
在霍德的注视之下，乌特加德那与寻常巨人截然不同的灵魂就像是随时会喷发的火山一样。
炽热的火苗不断从他的灵魂之中窜出，似乎连空气都会被点燃。
‘滋啦’
那并不是什么形容，而是一种正面描述。
霍德察觉得到，那喷涌出的火苗并没有消散，而是正静静燃烧。
如果再不做些什么，这团火说不定会直接烧到外边去。
而更令人感觉到糟心的是，这其实已经是‘控制’的状态下了。
在霍德的眼里，如今乌特加德的灵魂与‘原初之火’密不可分，甚至就此起到了一个‘保护罩’的作用。
只可惜，这种保护罩没办法将火焰完全罩住。
“喂！别看了！快搭把手！”
眼看着霍德一下子没有了动静，乌特加德不免有些着急。
之前仍然在自己的身体中时，他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但如今处在灵魂的状态中时，他便感受到了那种莫名的拉扯力道。
明明脚下就是所谓的地面，但他却偏偏有那么一种诡异的坠落感。
‘哗啦’
几乎是下意识的，乌特加德便动用起魔法，他想尝试固定一下自己的状态。
但是，根本没用，那种坠落感正逐渐变得不可违抗。
“我要‘掉下去’了！”
只是，还没有等他话音落下，他便听到了某种声音。
“洛德？”
某些声音在这一刻似乎正切实徘徊在他的耳边，瞬间，他的挣扎就此消失了。
在他的眼前，正下方似乎出现了什么。
那里并不是地面，只是一片白茫茫的、未知的世界，而那里正站着一个女人。
那是他记忆之中的身影，她就站在那里。
“洛德，我在这。”
“薇尔……”
那是古尔薇格！
他看到了，那就是她，她就站在那里！
几乎是下意识，他开始伸手，但这一幕落在霍德的眼里就显得不太妙了。
他分明能看到乌特加德的灵魂正迅速变得透明，仿佛要完全消散一样。
而与此同时，那被包裹在灵魂深处的原初之火则愈发热烈。
接着，霍德感受到了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
而且，颤栗的也不仅仅是他，大地似乎都在震动。
这是……悲鸣？
不仅仅是世界上的生命，就连这一方世界都为之颤动。
“啧。”
就这样，霍德直接将手中的符文剑插在了地上，双手则开始飞速舞动。
在这个过程中，他也没闲着，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另一边的巨人王。
“帝亚兹，帮个忙，你帮忙照看好他的身体，固定住身体的‘生机’，别让乌特加德真的‘死’了。”
巨人的生命力其实要比人类顽强许多。
即便他们的灵魂直接被抽离出了自己的身体，但身体在一段时间却依然能维持活着的状态。
而在这段时间之中，只需要他们自己动用魔法，或者仅仅是让灵魂重新回到身体之中，那么重新活过来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甚至，这就仅仅是一个小魔法就能做到的事情。
‘啪咔’
帝亚兹就这么随意的打了个响指，而乌特加德那倒在地上的庞大身体则开始了最基本的修复。
那被符文剑贯穿的伤口也完全复原。
“需要帮忙么？”
眼看着霍德已经划出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符文防护罩，帝亚兹开口问道。
“嗯。”
虽说一开始有那么一点点迟疑，但他仍然点了点头。
“之前卷轴上的符文序列，你能理解吗？”
“这并不难。”
“那记下来了吗？”
“嗯。”
“那我们联手控制住乌特加德的灵魂，我负责维持，你负责强化，别让他被这片土地‘吸走’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巨人与人类的巫师同时出手，漫天的符文汇聚成了瑰丽的防护罩，就此将乌特加德自身的灵魂困在了其中。
就此注视着那些没有任何凭依、就这么漂浮在空气之中的符文，霍德深深吸了口气：“帮忙维持一下。”
然后，帝亚兹就此接管了魔法的掌控权。
至于霍德自己，他则开始绘制起其他的符文，他需要对其进行二次强化和控制。
而在魔法的作用之下，之前临时构筑出的‘防护罩’就此凝结成了水晶的模样。
此刻，乌特加德就好像被封闭在了水晶中那样。
“这就是你特制的灵魂石吗？”
“是的，纯魔法造物。”
眼看着乌特加德的已经完成了封闭，霍德终于松了口气。
“它对内有着完美的隔绝力量，但有一个弱点。”
说到这里，霍德轻轻戳了一下那坚固的魔法水晶石。
“因为是纯粹的魔法之物，所以外部看起来，有些脆弱，不过它本身只是模具，倒是不用在意什么。”
说到这里，他抿着嘴，又轻轻敲了敲那临时构筑的灵魂石。
“乌特加德，你还在吗？”
霍德开口问道。
“……”
一时间，水晶之中好像没有了声音。
明明乌特加德的灵魂被保留了下来，但那种丝毫没有回应的沉默不由让霍德感觉到有些不妙。
“喂，乌特加德！你在不在！”
“我在。”
就在霍德想着要不要用魔法探查些什么后，这临时构筑的大块灵魂石内终于传来了乌特加德自己的声音。
只是，这声音之中透露出的却是无尽的疲惫。
“你听起来状态好像不太好。”
“我……”
乌特加德听起来似乎有些犹豫。
“我之前看到薇尔了。”
尾声之三 铸造
薇尔？
谁？
在听到乌特加德的那番话后，霍德一下子愣住了，因为他根本没听过这个名字。
但很快，帝亚兹便给予了答案。
“是古尔薇格，洛基曾经是这么称呼她的。”
那就是昵称咯？
不对，帝亚兹刚刚说什么来着？
“古尔薇格？”
是我知道的那个古尔薇格吗？
有那么一刻，霍德很想这么直接问出来。
但他的理智终究还是制止了他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我记得古尔薇格已经……”
“她死了，我知道这一点。”
不等霍德说完，那晶莹剔透的灵魂水晶之中又传来了乌特加德的声音。
虽然被封闭在了里边，但他仍然能听得到外边的声音。
“古尔薇格是不会回来的，这些我都知道。”
虽然乌特加德是这么说的，但这番言语在他那虚弱的语气之下却是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之所以说出这些，并不是在陈述那人尽皆知的事实，而是一种自我催眠。
乌特加德正在强迫自己接受这份认知。
“她已经消失了，我知道。”
最终，他的声音变得嘶哑起来。
“但是，我真的看到她了。”
“……”
聆听着乌特加德那没有什么花哨修饰、苍白朴实的话语，霍德轻轻叹了一声。
他觉得自己好像能理解这究竟是为什么。
“如果没有办法前往赫尔海姆，那么死者便会回归天地，生命回归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
说到这里，霍德重新看向了那封闭的灵魂水晶。
从他这个角度，甚至能清晰的看到乌特加德那垂头丧气的悲哀神情。
“我不是想安慰什么，只是想让你认清楚其中的事实……你看到的，或许只是一种幻象，一种劝诱你就此回归的‘源头’的诱惑。”
“……”
面对霍德所说的那番话，乌特加德却并没有其他的回应，他就这么保持着沉默。
看上去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还是纯粹的装傻逃避。
但不管怎么样，霍德总不能放着他不管。
“我也不说和古尔薇格有关的事情了，乌特加德。”
他着重强调了那被封闭在灵魂水晶之中的那个巨人的名字。
不是洛基、也不是洛德，而是乌特加德。
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就是那个在约顿海姆之中度过了千万年岁月的那个巨人。
他有着自己熟悉的人，有着自己的朋友，更有着爱人。
“别忘了，还有人在等你，她就在外边。”
听到这里，乌特加德也终于重新抬头：“我知道。”
他没有再展现出那种颓废的模样。
虽说语气仍然透露着某种颓丧，但霍德却也听得出来，他正在不断调整自己。
“所以继续吧。”
他开口说道。
“无论你想要做什么，都继续吧。”
“……”
在听到他这么说后，霍德只是抿着嘴。
“灵魂铸造的法门我自己不是没有尝试过，但还是对你这样保留着自己清醒意识的巨人施行。”
“喂，都到了这一步了，你别现在告诉我你其实没有把握啊。”
“当然有把握了，问题在于你自己，在这种无比清醒的状况之下，也许会很难受吧，所以你得忍耐一下。”
“没关系，来吧。”
既然都到了这一步，那么无论是乌特加德还是霍德都不存在什么‘从头再来’的说法了。
霍德就此抬手，在魔法的作用下，那巨大的水晶很快便飞到了那铸剑炉之上。
“我们联手吧，帝亚兹。”
“我需要做些什么？”
帝亚兹低声问道。
但不等霍德回答，他便摇了摇头。
“罢了，你毕竟是设计者和铸造者，我教你怎么用我的熔炉吧。”
终究是立于顶端的铁匠之一。
虽说帝亚兹一直都以自己的技艺为傲，但正因为他对此有着深刻的理解，才明白这种东西不是他能随意上手的。
霍德那所谓的‘修改’其实已经将洛基曾经的设计方案完全推翻了。
那么既然如此，他自己动手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首先，这里没有通常意义的铁砧，一般都是用那个将铸造物完全固定。”
顺着帝亚兹的指引，霍德很快便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金属环。
“怎么控制？”
“用魔法。”
很快，在帝亚兹的指导之下，霍德就此拉下了那个金属环，让它将水晶完全固定住。
“其他的工作就很简单了，你可以随意控制火焰的大小，也可以用铸锤将它捶打成你喜欢的模样。”
“这样么，谢谢。”
霍德也没有客气，他很快便暂时接手了帝亚兹的熔炉。
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做。
“帝亚兹，把这个放在在乌特加德的身体边上。”
“嗯？”
在疑惑之际，帝亚兹从霍德那边拿到了另一张截然不同的羊皮卷轴，而上边则刻画着繁琐的符文。
“这是……生命力转移的魔法？”
“我的爱人从她自己的母亲那里学习到了一种窃取‘存在’的魔法，不过修改了几遍就成了你看到的东西了，让乌特加德将自己的一部分生命转移到这里来。”
“而这样一来，魔剑自身会被视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我明白了。”
帝亚兹也没有多废话，他很快便依照步骤在乌特加德身边刻画起了符文。
象征着物质的第一符文。
象征着恢复的第二符文。
还有剩下的其他。
所有的符文都是手动刻画，为的就是确保最终的成功。
而在另一边，霍德也开始了铸造工作。
‘铛’
‘铛’
‘铛’
高温的火焰之下，悬浮的铸锤在魔法的控制下进行缓慢而有力的敲打，而外部那个纯粹的水晶模具伴随着‘敲打’正逐渐产生变化。
它首先是逐渐被捶打成了剑刃的模样，如同水晶一般。
但这还不够，因为它的体型太大了，所以还得打磨！
灵魂石模具就这么缩小着、改变着乌特加德自身的灵魂。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乌特加德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难受。
并不是纯粹的疼痛。
他能清晰感受到那种被挤压的痛楚，好像整个人都被塞进了一个容器之中，而这个容器正被不断的挤压。
灵魂在哀鸣，那种颤栗与疼痛让他咬紧牙关。
“艾格瑟……”
“帝亚兹，准备好了没有？”
最终，霍德大声喊道。
“准备好了。”
“将羊皮纸丢进来！”
‘嗖’
卷轴飞来，就此投入铸剑炉，火苗将其贪婪的吞噬，下一刻，魔法的光辉就此开始闪烁。
而后，外侧的灵魂水晶就此破碎，化作粉尘散去，最终完全消失，而剩下的便是已经具备剑刃雏形的灵魂与火焰之物。
说到底，其实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塑形只不过是第一步罢了。
“帝亚兹！帮我！”
霍德大声喊道。
“剩下的工作与洛基原来的设计差不多，帮我梳理乌特加德自身的力量！”
……
NEXT 魔剑出世
所谓修正，当然并不是完全摒弃原来的方案。
而霍德也认为自己只是站在洛基的设计上加入了一些更加‘人性化’的元素而已。
洛基在魔剑方面的设计思路虽说透露着异想天开的味道，但深思之下，却能发现其中完全能被称作‘天才’的地方。
比如说‘力量梳理’。
打从一开始，洛基就没想过让魔剑高调诞生和登场。
作为最终的杀手锏、也作为摧毁众神的兵器，它是需要学会隐藏的。
如果真的毫不遮掩，那理论上来讲连铸造的功夫都可以省了。
直接带着乌特加德去阿斯加德自杀不好吗？
在乌特加德仍然没有将自己与洛基区分开的时候，让原初之火彻底烧起来，那保证神域一片熊熊火焰。
而由上至下，这火焰说不定还会烧到人类生活的中庭，与此同时也会将巨人们所在的约顿海姆一同焚烧。
最终，几乎整个九界都逃不过被完全焚毁的结局。
但是，他终究没有那么做。
也许他是在顾虑这个他同样参与创造的世界。
也许是因为他仍然在意着自己那生活在约顿海姆中的父母兄弟与其他的一些熟人。
也许是因为他在意着自己与古尔薇格的孩子。
总之，他没有那么做。
而为了铸造的魔剑能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产生必要的杀伤，洛基就此给它施加了不少限制。
而其中最为重要的‘限制’便是乌特加德自身。
第一层则是他的‘血肉之躯’。
本来在洛基的计划之中，乌特加德那纯粹的霜巨人身躯是要作为‘剑身’存在的。
铸造者需要捶打霜巨人的庞大身体，让那具身体产生变化，从血肉之躯转变为一种介于岩石与矿石的物质。
不要有任何的怀疑，霜巨人确实有着这样的特殊之处。
他们终究是尤弥尔的子嗣，而如今能被称作‘巨人’的他们就身体素质上来讲当然也与始祖巨人近似。
而为了确保转化成功，洛基甚至将转化用的魔法（诅咒）都写在了卷轴上。
说到底，所谓的‘生命’终究只是一种存在形式而已。
只不过，在霍德介入之后，这一条就算是被废弃了。
霍德要确保乌特加德能活下来！
为了寻找到那个两全其美的方法，那么必须保留下乌特加德自身的身体。
但洛基的设计也不仅仅是纯粹的‘血肉之躯’的束缚，他还有另一层保障。
那便是乌特加德自身所具备的力量！
‘轰’
在帝亚兹的引导之下，乌特加德的灵魂之内就此喷涌出了两道气息。
一道是橙红的火焰，看上去似乎与原初之火相似，但却是截然不同的存在——那是九界之中燃烧的野火，是洛基在创世之战所吞噬的九界权柄演化的力量！
而另一道则透露着漆黑之意，其中发散着的气息足以令人心惊胆颤，产生生理层面的厌恶。
‘枯萎’
‘凋零’
‘死亡’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洛基与自己的兄长赫尔布林迪一样，本应该拥有这种力量。
这说明他们应该能夺走生命力不如自己的生物的生命。
但在远古时期，洛基的这份力量却因为某些原因被牢牢抑制、没能发挥出来。
有可能是因为洛基当时本身是最脆弱的存在，而也有可能是因为有其他的力量在他的体内冲突着。
但不管怎么样，它是存在的，而这种力量在被分润给了乌特加德后，便成为了一道枷锁。
它牢牢的束缚着乌特加德这个‘生者’，让他发挥不出同样拥有的火焰之力。
因为这两种力量本来就不是让他使用的。
“控制住，引导过来！”
霍德说道。
接着，死亡的气息缓缓发散、缠绕，在帝亚兹的引导下，它迅速笼罩住了乌特加德所化的灵魂剑坯。
但这还没有结束。
“接着是火焰。”
霍德开口说道。
如法炮制，被引导出的‘九界之火’也就此缠绕在了剑身之上，它就此成为了一柄理论有着三重力量的魔剑。
最内侧是绝杀的、用以焚烧世界的原初之火，而中间一层则是‘凋零之力’。
只不过，无论是曾经的洛基还是现在的霍德都没有想过要让它发挥什么作用。
它的作用本身就是‘保护罩’。
一方面用以最大限度的封闭初火的力量，不让它外泄，另一方面也起到伪装的作用。
至少它看起来必须是九界之内的产物才行。
至于最外侧，当然是‘火焰’了，它才是对外展露的面貌！
“梳理完毕，开始最终塑形！”
‘铛’
‘铛’
‘铛’
沉重的敲打声在工坊内回荡着，魔剑至此开始了最终的塑形。
然后……
“完成了！”
‘铛’
当最后一锤落下之时，火焰最终炸裂开来。
炽热的火焰似乎要向外扩散一般，但无论是霍德还是帝亚兹都没有后退。
他们目不转睛，即便眼睛酸涩也要紧盯着那喷涌的火焰。
在他们的注视之下，那些喷涌而出的火焰仿佛有着自主意识一般，首先是涌入了炉火之中，与铸剑炉之中的火焰相互交融、融为一体。
最终又快速吸纳。
火焰就此缠绕在剑身之上，在其中缓缓燃烧、流淌。
‘滋啦’
终于，在一切都平稳下来后，由诡计之神所设计、人类与巨人联手铸造的魔剑终于显露出了自己的身形。
“成了……？”
帝亚兹低声说着。
这个时候，他甚至感觉到有些不真实。
所以，他的语气终究还是带上了一种疑问。
“成了……虽然与原来的形象相去甚远。”
深深吸了口气后，霍德同样以低沉的声音回应道。
原来在洛基设计中，铸成的火焰魔剑应当是一把熔岩石剑，虽然看似钢铁，但却是巨人血肉所化。
但现在，那剑刃看上去似乎根本不存在一样。
火焰之下似乎是一层透明之物，那是剑刃的本体……应该是这样没错。
“乌特加德，你还在么？”
注视着那铸造完成的魔剑后，霍德忍不住低声询问道。
紧接着，火焰开始翻涌，一道虚影就这么出现在了魔剑的正上方。
“我在！”
这一刻，魔剑出世！
“该有的底牌，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
第十九卷 凡人抗争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