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样？”

“霍德！告诉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为什么他一定要死！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这样的声音就这么徘徊着。

而当霍德回过神来的时候，浮现在面前的却是艾格瑟那愤怒而悲伤的容颜。

这个热情而开朗的女巨人如今的神情几乎完全扭曲，霍德甚至能清晰的看到她眼角流下的眼泪。

而她投来的目光甚至深深刺痛了霍德。

他都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回应，所以目光不由下意识开始游离。

但不等他避开那女巨人的目光，他便感觉到自己的衣领被抓了起来。

而顺着这个庞大的气力望去，他见到的是海拉那悲伤的面容。

“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

霍德下意识想要解释些什么，但海拉的质问就像是一柄重锤那般狠狠砸在了他的心脏上，让他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语言。

这本来应该是智慧生物用以表达自身意志、相互交换的观点的最基本的功能。

但就是这项最基本的功能在霍德这里仿佛遇到了自己的障碍。

面对海拉展露出的悲苦，他无所适从。

现在的霍德根本没有勇气去与她们对视，所以他就此偏转着自己的视线。

但不等他混乱的头脑作出什么反应，他又看到了一个身影。

是乌特加德。

作为洛基后备计划的核心人物，他就站在那里。

“所以说，为什么是我？”

这一声朴实的质问胜过千言万语。

再多的憎恨与污言秽语都比不上这番询问。

对霍德遮掩，这更像是一柄无形的利刃，直接穿透了他那刚刚被重锤猛击过的心脏。

一股莫名的钻心疼痛就这样传遍全身。

与此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深深的无力感。

“我被创造出来，就一定要依照洛基的意愿去行动吗？我生活在这里千万年，难道就没有办法脱离那个家伙的阴影吗？”

“……”

“最重要的是，我一定要死吗？我一定要看着艾格瑟为我痛苦一生吗？”

一连串的提问让霍德哑口无言，他甚至连一句安慰都说不出口。

“对不起……”

他只能说出这种干巴巴的回应。

但是，这种道歉对这三名巨人来讲又有什么用？

一点用都没有。

甚至，这都没有办法缓解霍德现在的那种悲苦心情。

“什么都改变不了，你什么都做不到！”

突然间，他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而就在这一刻，他发现那三个在自己眼前、对自己流露出悲伤、愤怒神情的巨人都消失了。

“听到了吗？你什么都做不到，你只是一个会钻规则漏洞的小人而已。”

伴随着声音愈发的清晰，霍德的面前逐渐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健硕的独眼老者，而他手中握着的正是流星之矛！

这是他最为憎恨的人。

在看到那老者的模样后，霍德的心头下意识便翻涌起了怒火。

但不等他宣泄怒意，便见到那老者缓缓开口：“由头至尾，你都只是在依靠、依赖着其他人而已，只有你自己的话，你什么都做不到。”

然后，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凝滞了下来。

即便他憎恨、愤怒。

但他的心底却对此有了认同的想法。

因为这份认知其实一直藏在他的潜意识之中。

内心深处，他同样认为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虽然看似强大、看似全能，甚至在米德加尔特之中被尊为贤者，就连神明都可以算计在其中。

但是，这份强大却并非真实。

他利用更多的其实是存在着的中庭世界的那份规则——由诸神自己制定的规则。

他利用的就是神明那想要将影响降到最小、不愿意为了他这个‘蝼蚁’掀桌的那份心态。

利用这份心态稳步发展，直到最后可以正面抗衡。

他就是这么做的。

也许这听起来似乎已经非常强了？

但是，无论夸奖再多、无论赞誉到什么样的地步，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他根本没有改变悲剧的能力。

甚至与之相反，他还在源源不断制造着悲剧。

无论是看得见、还是看不见。

他都是那些悲剧的直接、或者间接的参与者。

他没有办法凭借自身的个人能力就统一四分五裂、被诸神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米德加尔特，只能依照神明制定的规则用战争进行统一。

拉拢可靠的盟友，铲除掉那些有矛盾的敌人。

先是有着宿怨的亨定一族，接着是理论并没有什么仇恨、只有利益冲突的勃艮第，而后来则是现在理论正在爆发战争的挪威。

他只是做着这些事情。

那么……

“你想要推翻我们的统治，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给予人类和平与自由吗？”

那出现在他面前的老者开口问道。

但是，霍德却并没有给予什么明确而坚定的答案。

因为他没有办法就此断言什么。

为了自由与和平？

这话他自己都没脸说出口，因为一路上，他自己都缔造了不少悲剧。

仅仅是统一中庭的战争之中，都会有无数人会死去，也有无数的孩子会失去自己的父母、家人，无数家庭会就此支离破碎。

这些都是他自己那一厢情愿的复仇路上造成的‘牺牲’。

“所以，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保护身边的人吗？这也不对吧。”

那个独眼老者就这么摇了摇头。

“你将他们都置于最危险的境地，稍有不慎就会被挫骨扬灰，连灵魂的残迹都不会留下。”

说到这里，霍德看到那老人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你甚至还需要借助他们的牺牲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乌特加德就是最好的例子不是么？”

“……”

“所以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然后，奥丁的身形逐渐变得扭曲，然后消失。

突然间，霍德发现自己好像来到了一片花园之中，在那花园内，中央的一棵巨树无比显眼。

树荫下似乎有人正在那里。

那是一家人。

然后，树荫下的那户金发的人家似乎发现了他，一个本来躺着的少年就这么站起身来。

与此同时，他的身后则是他的同胞兄弟

他们招了招手：“老师（叔叔）！”

他们叫喊的称谓截然不同。

接着是那金发红眸、一脸狂傲的男人。

“哟。”

他不拘一格的打着招呼。

最终转过身来的则是那大胡子的国王，他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招手。

霍德下意识伸出手来，但却只能看到他们就此远去。

“你牺牲了一切，所追逐的不过是曾经的幻影罢了，更可笑的是，记忆经过修改、残缺不齐的你甚至不知道这些记忆背后酝酿的情感。”

然后，声音就此变了。

当霍德回过神来的时候，站在他面前的是那个穿着现代休闲服的男人。

“斯泰克德……”

“你没有改变悲剧的能力，你什么都改变不了，你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一切都燃烧殆尽，而促成这一切的就是你自己！”

“住口！”

霍德一下子叫喊出声，他的意识一下子沉入了深沉的黑暗之中。

挣扎。

拼命。

“给我住口！”

当他重新睁开眼睛后，见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是噩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