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戴利的表情无比复杂。

该怎么说呢？

大概是因为那个词吧：

父亲。

虽说他也是一个成年人了，但他终究是格瓦鲁斯的孩子。

再加上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全都源自自己父王的权势，所以在对话之时，他天然就会放低自己的姿态。

而哪怕即便不去探讨身份、地位还有利益什么的相关话题，作为儿子，崇拜父亲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戴利也当然崇拜着自己的国王父亲。

从他自己真正记事开始，父亲便是统领一国的国王。

那个时候的他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父王地位很高，周围人对待他们一家无一不是敬畏的态度。

不过，在伴随着成长与来自外部的教育，他也逐渐明白了整个王国施加在国王身上的那种沉重负担。

权力庞大，这没错。

但伴随着这种庞大的权力，国王也成了相当辛苦的工作。

作为国王，必须要具备诸多品格。

与人交流时，喜怒不能形于色，做决定要果决，但与此同时却又不能鲁莽随意。

国王的每一项决策都关系着王国的发展，而王国的发展又关系到整个王国的地位。

如今的他当然已经开始在廷臣们的帮助下单独处理一些王国内的事物，他也有着属于自己的领地，也需要管理好自己的领地。

而单单是这些事情就已经让他感觉到那种挥之不去的疲惫了。

那么国王的工作想必会更加沉重，而能够承受起这种重担的，应当是无比坚毅之人。

只是现在，当格瓦鲁斯平静的承认了自己的不足之处后，他总觉得心情复杂。

“是不是感觉很失望？”

就在戴利的思绪逐渐变得复杂时，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了自己父王的声音。

“啊……”

听着自己父王那平静的提问，戴利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我……”

“不用那么紧张。”

迎着戴利那不知所措的神情，格瓦鲁斯低声说道。

其实他也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孩子来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戴利之前的那番神情变幻早已证明了这一点。

而且，他也不会因此就责罚什么。

或许换做以前，以他的自尊心估计会感觉到恼羞成怒。

但现在的话……

“我确实畏惧着死亡。”

或许是因为真正意义上的死了一次，并且在幽冥的门馆之前走了一遭，这种事情倒是没有什么好否认的。

甚至在这个时候，格瓦鲁斯还心有余悸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本该有着一道剑创。

他记得很清楚，从胸腹蔓延到脖子这里，好像整个身体都被劈开了。

仅仅是一剑，他便倒下了。

“但与此同时，我也没有什么强烈的求生欲望。”

这话听起来有些难以理解，因为它根本就是相互冲突的。

但是，戴利却并没有过多的询问什么。

仅仅是稍稍思考了一番，他便知道了具体的缘由。

“是因为……”

然后，戴利就这么停滞了下来。

他很清楚，有些问题并不是他应该询问的。

就像是他的父亲在前天晚上组织了他那样。

无法进行讨论、也没有办法辨别对错，因为这是来自天空之上的命令，而作为人类的他们也必须要遵从。

“我们已经没有其他退路了吗？”

“没有，孩子，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这样才能改变我们的处境。”

在从自己的父王那里得到了这个无比明确的答案后，戴利的神情却并没有显得多么意外。

他终究是挪威的王子，而作为王族，对于王国内部的状况也再清楚不过了。

外交层面上的失利与压力其实给了王国内部不小的压力。

吉特兰德、哥特、尼德兰、冰岛。

虽然并没有什么明面上的一个协约，但这四个王国都在对他们施加着某种压力，而始作俑者明显就是那位尼德兰的万军之主。

想到这里，王子不由深深吸了口气。

其实现在，他有些悲观。

因为他不知道身处这种庞大漩涡中的他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父亲呼唤了他。

“戴利。”

“嗯？”

“人数清点过了吗？”

“嗯。”

终究是王子，戴利现在虽然感觉到有些迷茫，但一些该做的事情是不会遗漏的。

比如说清点人数什么的，这是被女武神所唤醒的他为了维持秩序必须做的事情。

“那我们还剩下多少人？”

“还剩下三万名战士，父王。”

“三万……”

听到这个数字后，格瓦鲁斯就此眯起了自己的眼睛。

“我记得，我们总共就六万人。”

“人确实有些少了，父王。”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眼看着戴利表达了悲观的态度，格瓦鲁斯摇了摇头。

“说实话，这个留存率已经让他很意外了。”

他很清楚那个袭击者的力量。

手握神剑的好斗银蛇，这个军营里其实根本没有可以阻止他的人，在传说中的米蒙格神剑火力全开之时，整个军营都会被完全掀翻。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三万名战士留存。

不管是因为什么，这终究是一件好事。

“伤亡率大概也就一半左右，仍然保留有一战之力。”

“不，并不是。”

眼看着自己的父王好像误会了什么，戴利赶忙开口说道。

“其实真正死去的战士也不过几百人，而大部分人都已经被赫尔薇大人救起来了。”

“嗯？但你说现在只剩下三万名战士是因为……”

“好多人都在前天晚上逃跑了。”

“逃跑么？”

虽然格瓦鲁斯下意识便皱起了眉头，但最终，他自己也只是叹了口气。

“那看起来闹出来的动静确实很大。”

但是，逃跑什么的其实也没什么所谓，这其实是无比正常的状况。

虽然可能作为统帅的他的面子上有些不太好看，但也不是不能处理。

而真正让格瓦鲁斯在意的却是那件事：“你之前说，大部分人都被女武神拯救了吗？”

“是的。”

在听到自己的孩子那么说后，格瓦鲁斯不由皱起了自己的眉头。

“被救起来了么？”

“是的，因为赫尔薇大人说，如果伤亡过多，那么挪威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此刻，戴利察觉到自己的父王神情不对劲。

他心底不由一咯噔。

“有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