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个世界而言,黛德丽是一个浑身上下充斥着‘异常’的女人。
而如果认真深究的话,这得归咎于她体内存在着的那源自恶魔默赫梅特的血统与尚未成长完毕的力量。
不过当然了,要说‘血统’的话可能也不是那么回事。
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讲,黛德丽仍然是狄特玛尔王与王后奥蒂莉亚的孩子,而默赫梅特不过是注入了自己的力量而已。
但也正是这份力量使得她的本质发生了改变。
作为外来者、甚至是九界之中的‘异物’,她理所当然的会被排斥。
而这种排斥所造成的便是大部分人发自内心的一种不安感。
就好像这个人就不该存在一样。
而作为原初的生命,巨人所能感受到的明显要更多。
只不过,上述的这些只有在深入了解过她的背景、与她亲密无间的人才能知晓。
而对于大部分人来讲,她身上发散着的气息与同样作为‘异常’存在的符文魔法并没有任何区别。
因为二者都并非‘自然’,所以很容易就产生混淆。
就像是海拉这样。
“啊,对。”
就这么仔细端详着黛德丽,那幽冥女王先是挑起眉头,但接着又缓缓点头。
“好像你们谁以前说过,你是经由魔法诞生的孩子。”
这便是大部分人在仅仅知晓那么一点点内幕的情况下得出的结论。
因为在他们的眼里,黛德丽就表现上来讲就像是将自身的情绪完全与魔法挂钩。
完全找不到符文所在,但却能凭空燃烧起宛如魔法般的火焰。
这只能说明一点:她的体内……甚至是灵魂深处被打上了魔法的烙印。
她是人造的‘天赐之子’。
而海拉也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是啊,正因为如此,所以我在那些巫师还有巨人的眼里,存在感比一般人要强太多。”
说到这里,黛德丽其实挺无奈的。
而与此同时,她的思绪也不由自主发散开来。
此时的她甚至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我以前其实对这一点并不了解,直到被巨人国度的那些巨人斥责了才意识到这有问题。”
“你还被斥责过?”
一谈起这些,海拉可就来劲了。
“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你能不能说点人话?
听着海拉那莫名其妙就激动起来的声音,黛德丽总觉得有那么一口老槽卡在喉咙里。
但不管怎样都吐不出来。
憋屈的很。
因为总觉得和这种孩子气的家伙计较也拉低了自己的格调。
但不说出来又不舒服。
那种有些纠结的想法就这么回荡着,不知不觉之中就冲淡了那些可能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完全意识到的阴暗情绪。
在注意力完全被海拉所吸引后,她的面容上反而流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意。
“想知道?”
“嗯嗯嗯!”
“那我偏不告诉你。”
“啊……”
一时之间,海拉也无话可说。
虽然她之前用词上来讲的确令人感觉到不适。
但那种好奇心却没有任何虚假。
所以在被拒绝后,她那美丽的面容上就此展露出了肉眼可见的失望。
不过当然了,这种没有丝毫遮掩的模样八成是她故意的。
倒不是是刻意浮夸,只是她根本没有收敛自己情绪的打算。
所以在黛德丽自己看来有些怪怪的。
毕竟她自己并不习惯这样。
如果是她的话,绝对会将下意识将心事藏起来。
而现在的话,看到海拉那有些失落的模样,其实还是蛮奇怪的。
因为她莫名其妙就有那么一种于心不忍的感觉。
而在这种奇怪的情绪下,她选择了一种比较折中的说法。
“行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了。”
这话说了不等于没说么?
海拉就这么眨了眨眼睛、看上去好像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
“啊,对了,差点就这么忘记了。”
说到这里,她又将目光投向了那个男人。
那个之前展现出了强大武艺的半精灵战士如今仍然凝望着此处。
然后,她不由产生了一个疑问。
“他真的发现你了么?我看他的样子好像在发呆。”
“你这话说的……”
本来黛德丽就不是很想谈这种事情,但在海拉这直白的提问下,她又没办法回避。
但就在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那战士终于挪开了自己的目光。
此刻,他只是将目光投向了那高高在上的窗户。
在那里,清冷的月色就那样照耀着。
而迎着这抹月色,他突然开口了。
“加冕仪式那天,我去了。”
虽然这语气明显是在对什么人说着什么话,但他却仍然只是看着窗外的那轮圆月。
“是非常盛大的仪式,我本来也准备了礼物,只是……”
他的声音就这么小了下去。
紧接着是笑声。
“哼……”
这声音似乎有些自嘲的意味。
“我是个胆小鬼,知道有仇怨,所以无论如何都不敢出现在您的面前。”
他当然是一个胆小鬼。
虽然之前一直凝望着某个黑暗的角落,但当他真正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目光却仍然不自觉的偏转开来。
因为他最终仍然无法面对那位如今已经加冕为王的公主殿下。
“也许,我是怕死吧,或许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应该通过什么样的事情偿还自己的罪孽,所以我能做的事情只有这些而已。”
他所做的事情很简单,便是以一名游侠、一名冒险者的身份在这片土地上游荡。
然后,以自己的方式维持着哥特王国的平稳。
“不过,我想以您的能力,这片土地很快就不需要我了。”
他就这么说着。
那些言语断断续续的,其实并没有一个明确的主题。
但他的确只是想要表述自己的做法。
至于目的,自然是为了寻求一份最为基本的认同。
但对现在的他、现在的神剑勇士威提格却连这种勇气都没有。
“我没有那样的资格。”
他只是如此低声说道。
接着,他从自己的包裹里取出了一瓶红色的药水。
但因为消耗的原因,它只剩下了最后那么半瓶。
它就此在月光下翻涌着猩红之意。
而那东西是……
“有点意思,那是‘生命’。”
注视着那摇晃的液体,海拉低声说道。
“如果他喝下去的话,哪怕至少不会像是现在这样虚弱。”
但是,这个男人却没有饮用,而是将它摆在了边上一把完好无损的椅子上。
“这是生命药水,是别人所给予我的,我给我的父亲用了其中的一部分,自己用了一部分,剩下的都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