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斯图达斯无论是面容还是他说的那些言语之中都充斥着强烈的讽刺。

毕竟，在撇开曾经拥有的战友身份后，他就性格上来说就与威提格是两个极端。

威提格是一个标准的英雄，他一直都在追求着勇士与英雄的名号。

而且，他自己甚至为此制定了一个标准。

至于标准，只要稍稍翻看一下吟游诗人们撰写的英雄故事便能完全了解。

威提格追求着自己认知中的那种在他看来纯洁无瑕的标准。

年少的心气让他想要成为万众瞩目、万人敬仰的大英雄。

他不希望一直与自己的父亲隐居在山林之中，他希望离开、渴望那种热闹的生活。

为此，他离开了因为曾经断腿断手，所以腿脚不怎么灵光的父亲，带着父亲给予的铠甲与宝剑外出游历。

他觉得，成为英雄就必定要扬名，所以他直接兴冲冲的去挑战当时早已成名的王子狄特里希。

不过，一直生活在深山老林之中威提格很明显不知晓俗世间的各种关系牵扯。

名望与地位带来的差距让他不可能直接接触到王子殿下。

最后还是由大英雄希尔特布兰德出面，以‘哥特的不败英雄’的身份证明了威提格的战斗力，这才安排了一场正面决斗。

自然，以他的思考逻辑，当然会认为狄特里希·狄特玛尔森不过是仗着王子的身份耍大牌。

他从没有思考过狄特里希的处境。

他的母亲虽然曾经是一国的公主，但那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接受了最基本的教育，但却不懂王族的处境。

从来都不是王子的他自然很难站在一个王子的角度去看待问题。

他当然不会知道狄特里希当初拒绝他那无比突兀的挑战要求是为了自己制定下的规则。

如果一个王子能肆意接受他人的挑战，那么整个王国会变得怎么样？

没有人知道，但狄特里希不希望这件事变得麻烦。

所以，他只会接受那些声名远扬的人物的挑战，至少这还能保留王族的自尊与地位。

但威提格不知道，他不懂这些。

为了英雄之名，他能付出自己所能付出的所有。

他挑战各种英雄、在战场上发挥自己的战斗力。

他行侠仗义，竭尽全力做着自己认为的好事。

可以说，排除掉那些与世俗利益挂钩的事情，他就是普通人眼里的英雄，他永远在做着好事。

但斯图达斯完全不同。

不同于威提格那样出自与世俗格格不入的深山老林，作为吉特兰德的王子，他自小便在宫廷之中沉浮。

虽然到了他生活的那个时代，吉特兰德王国早已稳定了下来，所以他的童年过得还算轻松愉快。

但是，只要有王国有存在，那便注定有着利益阶层与不算是稳固的、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

斯图达斯以那种没头没脑的莽撞形象注视着宫廷之中的那些看不见的斗争。

而在父王与母后有意无意的指引之下，他早就抛开了可能有的那种追求世俗道德的正义感。

如果说，威提格是追求世俗的道德观念到了近乎冷酷自私的地步的话，那么斯图达斯则更为重视着自己的友人。

他自然会权衡、考虑这其中的得失甚至是道德。

但是，如果硬要他在自己的朋友、宣誓效忠的主君与象征着英雄之名的诸神中择取一个的话，他绝对会选择前者！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看威提格不顺眼的原因。

说到底，这已经不是立场的冲突了，而是纯粹的认知层面的对立。

也因此，在已经对立的情况之下，他不介意多喷两句，反正威提格越难受他越开心。

“我问心无愧，威提格，因为我立于忠义之上，我的一举一动皆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

就在威提格神色不定的时刻，斯图达斯冷声道。

“告诉我，你现在又是什么感觉？你现在所保护的、追求的所谓纯粹的正义与道德又让你守护了什么？”

就在斯图达斯的话语肆意飞扬的时刻，圣剑勇士的面色只是愈发阴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房间里的温度越来越高的原因，再加上他没有继续使用魔法。

此刻，圣剑勇士的额头上终于渗出了汗水。

他那阴沉与略显茫然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掩饰，斯图达斯的那番讽刺让他处在挣扎的边缘。

而这对奥蒂莉亚来说却是不太妙的信号。

她很清楚，如果她想要活下去、从那个手握重剑的狂怒战士逃脱的话，那么她必定需要那个叫做威提格的勇士的帮助。

所以，她必须想办法让他站在自己这边才行。

“西弗卡又做错了什么。”她低声说道，“狄特玛尔为了稳固自己的王位，他伪造神迹、屠戮了村庄，杀死了他的家人，他想要复仇又有什么不对。”

就在奥蒂莉亚突然开口的那一刻，即便是斯图达斯都觉得有些惊讶。

而紧接着，他心底本来算是彻底压制下来的怒火有再一次升腾的征兆。

“所以说，你还想说你这是大义灭亲了？真的是……畜生都不会说出你这样的话。”

在那一刻，奥蒂莉亚突然觉得自己完全动不了。

斯图达斯那种厌恶的视线就像是利刃一样刺下来，甚至好似要将她完全撕碎、贯穿那样。

“贵为一国王后，结果却从不考虑后果么？”

斯图达斯本来觉得奥蒂莉亚真的是蠢的可以，都把他气笑了。

但最后，他却察觉到了什么。

他那锋锐的目光就此在威提格与奥蒂莉亚之间打转，而最后，他笑了出来。

他是真的笑了出来，而且在这一刻，他连自己特定的呼吸方式都无法保持。

因为没办法细细的呼吸，他直接吸了一大口毒烟，接着不由咳嗽起来。

甚至在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大脑都变得昏沉起来。

在此刻，斯图达斯看上去好像急火攻心了一般，他不由后退了那么两步。

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似乎是进攻他的最佳时机。

实际上，就连斯图达斯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在后退的时候，他那紧闭的眼睛也不由略微睁开，就好像是在观察些什么一样。

但是，与奥蒂莉亚还有斯图达斯想的都不一样，威提格在这一刻根本没有攻击的意向。

他仅仅是注视着斯图达斯、看着他在原地站稳。

“就这样吧，斯图达斯。”他说道，“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