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奥蒂莉亚究竟怎么了？

这种事情其实大部分人都知道。

因为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即便民间的传闻可以压制、而这些民众基本接触不到的事情会伴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但是，各个有着自己的情报眼线的高层却不同。

而且，对黛德丽而言，她不仅收到了手下的暗子传递出来的报告。

更重要的是，她还有另外一位‘母亲’。

如果说，奥蒂莉亚这位王后所给予的是肉体与血脉的话，那么她所参与的便是灵魂。

她并非纯粹的人类，这也是拜她所赐。

并非九界、来自九界之外、却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从而变得无比虚弱的恶魔：默赫梅特。

她是这件事的当事人，而从她的口中，无论是霍德还是黛德丽都知道了一件事。

“她已经疯了。”

在沉默了片刻后，霍德开口说道。

他明白为什么黛德丽要求他陪同在身边，理由就是这个。

虽说她之前看起来好像已经做好了准备。

因为她自己都说了，她不可能避开这种事情。

她必须要与那个女人——她的母亲再一次见面才行。

甚至，想的稍稍恶劣一点。

如果她就此回避，这种事情以后必定会成为她内心深处的禁忌与弱点，甚至还可能演变成心魔。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必须面对。

但是，即便她认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即便她已经站到了这大门之前。

但是，关于其中的是非却早已变得无比复杂、难以用言语阐述，所以才需要陪伴。

作为女儿、又作为仇人，她真的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她。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黛德丽突然开口。

“你……”

此刻，霍德很想说些什么。

但还没等他将那些干巴巴的安慰语句准备好，便见到那白发的公主殿下弯下了腰。

“黛德丽？”

“哼哼呵呵呵……”

她突然开始笑了起来。

但是，霍德却分明能听到她那种莫名其妙的笑声里的颤抖。

“我感觉到很高兴。”

她开口说道。

“霍德，实际上我一直在想，如果她保持着如同以前那样的清醒，她会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我，而我又会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她。”

公主就此缓缓起身。

她先是轻轻抹着自己的眼角，接着又歪着自己的脑袋。

“但现在，她已经精神失常了，我想不管从什么角度上来讲，我都不用考虑她是否会欺骗我这件事了。”

“黛德丽……”

此刻，霍德按住了她的肩膀，想要将她转过来。

但她却仍然站在那里，与他对抗。

很明显，她不想就这么转过来。

而霍德一时间也不敢太用力，所以就这么僵住了。

“黛德丽……”

“而且，我内心深处还有另一种想法。”

也许没有注意到、或者说完全忽视了霍德的呼唤，黛德丽只是如此低语着。

她想要倾诉、通过这种方式来减缓内心的那种情绪起伏。

“虽然我知道这应该是不对的，但是，我其实不仅仅是因为这种事情感觉到安心，事实上，我现在感觉很舒服、很痛快，这个女人终于得到报应了。”

她就这么说着，语调虽然上扬，但声音却愈发颤抖。

这不由让霍德感觉到不安。

他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所以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黛德丽！”

他提高了自己的声音。

与此同时，他那按住了她肩膀的双手更加用力。

终于，这个坚强却又脆弱的女孩有了些许松动。

她转了过来。

而那一刻，霍德身心都感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因为他看到，那个一向坚强的女人正在哭泣。

但是，如果是一般的眼泪倒不会有什么问题。

她毕竟也是人，内心也不是钢铁，也是柔软的。

而在霍德看来，不管从什么角度上来讲，黛德丽都需要哭一场。

哭泣并不是什么软弱的表现，而是一种发泄。

甚至在悲伤大于愤怒的时候，在一个无人的地方好好哭一场效果远比暴力宣泄要好的多。

而现在，真正让他感觉到震撼的是她的嘴角。

她在笑。

嘴角在上扬着。

而且，这种情绪绝非作伪，这才是可怕的地方。

这种悲喜交加……好像，他也没有资格去感觉到震撼吧。

“霍德……”

“嗯，我在。”

压下了内心的那种震撼后，他低声说道。

不知不觉之中，他想到了很多东西。

因为他突然间就明白了黛德丽为什么会这样。

这种感受，他也曾体会过。

“我感觉自己的心好像都裂成两半了。”

她笑着流泪。

泪水从她的眼眶之中流出，仿佛要沾染上瞳孔那猩红的颜色一样。

这是一种连自己的精神都会混乱的状态，因为精神都好像一分为二一样。

霍德当初质问天后、甚至不惜与其为敌的时候也曾经有这种感受。

一方面，他为成功算计天后、混淆她的认知而惊喜，但另一方面，内心深处翻涌起的苦痛却让他痛苦不堪。

而黛德丽也是差不多的状态。

唯一有些不同的是，霍德是霍德，曾经的黑暗战神则是另一个人。

但是，黛德丽不一样，因为无论是人类还是恶魔都是黛德丽。

只不过因为她自身对于发自内心产生的那种比普通人更为强烈、甚至到了冲击自身道德底线的七情六欲的憎恶，她的内心硬生生劈成了两半。

她不曾接纳内心深处的恶魔，而那个恶魔也嘲弄抛却了一切、好似斩断了欲望的她。

但是，她们终究同时存在，而面对同样的一件事，她们则展露出了截然不同的态度。

人类在哭泣、恶魔在放声大笑。

自我中心的恶魔只知道是那个女人摧毁了一切，而女孩却无论如何撕不去童年的回忆。

面对这样的她，霍德一句话都没有说。

“霍德……”

她这么唤着他的名讳。

而后，他缓缓伸出手来。

他的一只手将她的手握住，而另一只手缓缓摸上她那白色的、纯净的头发。

“我理解你，因为我也是这样。”

他低声说道。

“我们的处境并非完全相同，但却是相似的。”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黛德丽就这样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她似乎在思考、又似乎是在休憩。

但不管怎么样，最重要的是，现在的她得到了那种‘安心’。

“霍德。”

“嗯？”

“我想知道为什么。”

她低声问着。

“为什么那个女人现在还能当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那样，在那里呼唤着我的名字？”

“……”

这个应该怎么回答？

一瞬间，霍德陷入了强烈的矛盾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