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候，海拉的心情其实有些复杂。
因为从来都没有人在这方面‘夸赞’她。
她也不知道霍德究竟是不是在夸赞她，但听他那有那么一点点起伏的语气，那应该算是夸赞没错吧。
而在确认了这一点后，她的心情就更加微妙了。
因为这种事情对她来讲是绝对的禁忌，就连她的父亲洛基在与她交谈的时候，都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生怕戳到她的痛处，就更别说夸奖她了。
以洛基那种看似嬉皮笑脸、实则小心谨慎的性格，他当然巴不得将话题赶紧扯开，别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打转。
所以，霍德是第一个在这方面夸奖她的人。
但硬要说的话，那个男人完全就是在雷区蹦迪、但却踏上了唯一一块安全的土地。
虽然正如同她之前说的那样，她当时也是无路可走。
而且在那幽冥的土地之上，她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如今被命名为赫尔海姆的幽冥国度从来都不是一个适合生者生活的地方，因为它位于尼福尔海姆的深处，需要渡过吉欧尔河（Gjoll）。
而吉欧尔河则是由赫瓦格密尔之泉流出的十二条大河‘埃利伐加尔（Elivagar）’中的一条。
如今，它作为生与死的交界之所存在。
如果说强大的巫师亦或是保留有力量的神明还能在那里闲逛的话，那么海拉就不同了。
她被封印了力量，而那个时候的她也只是个小女孩而已。
因为她是生者，在没有力量的情况下，她的双腿都会被那里极寒的雪地冻伤。
生存本来就无比艰难。
所以，她成了死者们的女王。
因为她不曾开口，所以没有人知晓她过往的经历，就连霍德也很难去猜测什么。
不过因为她憎恶、愤怒，所以可想而知，那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也因为这个原因，她的心情无比复杂。
在大部分人看来，海拉女王本身表现的就令人恐惧，如果说其他的什么人随意提到这方面的事情，那大概会触碰到她的底线，而最终的结果唯有以死谢罪。
甚至在死亡之后，还有着更为严苛的惩罚等着他们。
那绝对是正常人难以想象的严酷惩罚。
但是，大部分人都忽略了一点。
海拉在被放逐的时候不过是一个小女孩而已。
而对她来讲，夸奖什么的，这种事情真的从来都没有过。
即便是她的父亲洛基也从来没有夸奖过她——任何事情都没有。
所以，在这一刻，她反而有那么一种新鲜感。
就像是第一次见到有趣的玩具那样。
那种最为原始的新鲜、欢快的感觉就此与那种复杂、苦痛交织在一起。
“我当时无路可走……”
她再一次重复了这样的话。
“对当时的我来讲，想要‘活’下去都是一种奢望。”
“嗯，所以你很厉害，如果换成是我的话，在被封印了所有的情况下，想要在那种地方活下去是不可能的。”
最终，霍德只是再一次重复了这样的话。
在海拉眼里，他看上去好像是在感慨什么，但却没有再注视着她。
而比起她来讲，在此刻的霍德眼里，似乎还是那个雕塑更值得他注意。
“我想你也不愿意在这种话题上多讲，所以我们还是说回英格维的事情吧。”
从海拉的视角来看，此刻的她仍然只能看到那冰冷的金属侧颜，战盔的棱角完全遮掩了贤者的容貌。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既然你对诸神的态度很了解，那你也应该明白，像是英格维这样的人物，那个老头子是绝对不会就这么完全忽略掉的，不管施展什么手段，他都不会放任这种强大的灵魂到我这来。”
海拉仍然秉持着那样的态度。
“如果按照你所说的那样，英格维是一个出色的英雄的话，他一定在瓦尔哈拉之中。”
“但我可以确认这一点，英格维绝对不是英灵战士。”
因为英格维的名声在伏尔松格一族内部太响亮了。
“如果英格维是英灵战士，像他这样的人必定会成为瓦尔哈拉之中响当当的人物，但是……我却并没有得知这方面的消息。”
甚至，如果英格维真的是英灵战士的话，那么赫尔吉能否统御整个英灵殿、成为恩赫里亚的领袖都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毕竟英格维也担当过伊尔芬部族的领头羊。
想到这里，霍德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他直接将话题挪到了别处：“事实上都有人怀疑他是否是精灵之王的化身。”
“精灵之王？”
在霍德提到这个称呼的时候，海拉不由一愣。
但紧接着，她便反应过来了。
而在反应过来后，她便流露出了一种欲言又止的神情。
就好像是在关爱睿智儿童一样。
而且也因为天性使然，她的那种关怀还透着那么一丝属于她们父女特有的嘲讽。
“你在和我开玩笑？”
“嗯？有什么问题吗？”
“你知道你口中的精灵之王是什么人么？”
“……”
此刻，海拉可能是没有注意到霍德的神情，她就这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他是华纳的人，而华纳与阿萨是截然不同的氏族。”
“这个我还是知道的，但精灵王即便是在阿萨之中都很有地位……”
“是啊，但他是天后的兄弟，且不说那个糟老头子会不会如此信任一个外部氏族的人，重要的是……英格维再怎么讲都是希吉的后代，弗雷会如此自降身份么？”
海拉似乎是找到了某种感觉，所以在这个时候，她言语之间的气质正逐渐变得威严起来。
“神明不会自降身份，更何况那还是希吉，而天后与希吉之间的关系可不算好。”
岂止是不算好……
虽然海拉已经说的足够委婉了，但霍德却明白女王陛下想要表达什么。
因为他也知道这一点。
“天后对伏尔松格一族都抱有恶意，她似乎不喜欢这些……凡人。”
“当然不会喜欢了，因为希吉本身就性格暴躁、一言不合就会勃然大怒，甚至会失去理智，很少有人愿意和他做朋友，不过天后仇视希吉却有着其他原因。”
在谈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海拉突然笑了出来。
她没有注意到霍德战盔下的眼神正逐渐变得僵硬。
“你想知道里边的原因么？”
“不，我对此没什么所谓。”
“诶？”
海拉震惊了。
因为在她看来，霍德应该会对这种神族秘辛感兴趣才是，结果他开口就是‘没所谓’的态度。
这倒是让海拉有些进退两难了。
因为在她看来，神族的某些秘辛与丑闻完全就是乐子，想必面前这个同样敌视神明的人类应该会有点兴趣。
但是，这种收场方式却让她有那么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比起这些，还是说起英格维的事情吧，既然他不是精灵之王的化身，如今又不在英灵殿之中，那么他会在哪？”
“循环再利用呗，重生什么的，就像是将一块不喜欢的木雕重新打磨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如果重生之后是庸才，那就没所谓，仍然是英雄，那便接纳进神域。”
也就是说，英格维和布伦希尔德一样，身上没有任何值得在意的地方了？
就在这个想法出现在霍德的脑海中时，他很快便警觉起来。
“这不对，还是有问题……”
“什么问题？”
“理由呢？”
“理由？”
在听到霍德的话后，海拉不由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她看起来还没有完全理解。
“什么理由……”
“当然是人间的理由，天上的那些家伙很喜欢玩这一套，女武神可一直把持着凡间的舆论啊。”
而在抓住这个重点后，霍德的思绪再一次腾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