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威提格就这么关上了自己的房门，只留下门口的两名战士面面相觑。

瓦尔特看着伊尔明，而伊尔明也注视着瓦尔特。

事实上，他们并不是什么蠢货，威提格之前说的那番话在他们的内心深处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而在这种情况下，对两个小战士来讲，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去改变什么。

即便是猜测与揣摩，这对他们来讲好像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但现在，他们眼里那强大的战士所表现出的那种异常却让他们想到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我们之前的猜测恐怕是对的。”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伊尔明开口说道。

也许在面对威提格这种过于陌生人，伊尔明说话会紧张。

但在面对身为朋友的瓦尔特时，他顾忌的就没有那么多了。

“也许，整个军团都不剩下多少粮食了，威提格大人前不久说的粮食运输延误的事情大概是假的，根本没有什么运输。”

“……”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威提格大人都没有什么信心了。”

在听到自己的友人说的那些话后，瓦尔特的神情也不由阴沉了下来。

“该死的，我听说目前为止的粮食大多都是当地提供的。”

“是啊。”

伊尔明幽幽的说道。

“也许，如今的边境城市，包括我的家乡伦达尔在内都已经破败不堪了吧。”

“那王国内的其他领主……”

“其他领主会给予支援，但这种支援必定有限，因为埃尔姆里希根本压不住他们。”

听到这里，瓦尔特也明白伊尔明究竟想要说什么了。

因为他也明白这方面的事情。

领主虽然效忠于国王，效忠于哥特这面旗帜，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一定会为那面旗帜死战。

特别是在他们仍然是‘领主’的前提之下。

何为领主？

说明他们仍然不是国王。

如果埃策尔真的带领大军打进来，那么他们还有周转的机会。

这便是属于那些领主的外交还有政治智慧。

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自然是有着周转余地，因为他们还没有到埃尔姆里希那种不得不死战的地步。

说不定一旦投降，而本身所拥有的势力也被埃策尔看重，说不定就能顺理成章的取得哥特的统治地位了。

虽说名义上必须效忠埃策尔，但的确拥有更大程度的自主权。

要知道当初哥特吞并尼德兰的时候，亨定一族就是这样崛起的。

虽然亨定大王后来被复仇的伏尔松格一族扬的渣都不剩，但在这种关头，谁不想复刻他的那种事迹？

但是，这种机会终究只属于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也许，我们已经被放弃了，谁知道王国内的那些大人物是不是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迎接伟大的匈兰大王了？”

此刻，瓦尔特不由冷笑起来。

但冷笑之余，他还是懊恼的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大人物可以周转，他们的地位决定了他们不会死，但我们不一样，我们没办法后退。”

然后，他突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伊尔明。”

“嗯？”

“你走吧。”

在听到瓦尔特的话后，伊尔明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在反应过来了后，他便一下子皱紧了自己的眉头。

“你认真的？”

“你应该没有什么牵挂吧？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

“那你呢？”

“我不一样。”

听到伊尔明的问题后，瓦尔特摇了摇头。

“我的母亲还在老家等我回家。”

他已经强调过这一点的，但这一次与之前却有所不同。

此时，瓦尔特的声音之中充斥着某种挥之不去的无奈。

“我不能逃，所以要么满载荣耀回家，要么就此死在这里，我想抚恤金也足够我的母亲使用了。”

“哼。”

最终，伊尔明伸手拍了拍瓦尔特的肩膀。

“那我也留下来，逃兵什么的，可没有那么好当。”

两名年轻而聪慧的战士就这么离开了战争执行官威提格的房间之前。

没有人知道他们未来的命运会如何。

当然了，此刻的他们也并不知道，自己之前的那番对话其实已经全然落在了他们的主将的耳朵里。

身为半精灵，威提格所继承到的可不仅仅是精灵天生那英俊的容貌，还有他们那卓越灵敏的感官。

而那两个年轻人也不会知道，在房间之中，那一直以来看上去不动如山、永远令人心安的强大战士此刻随意的将自己的圣剑丢弃在一边。

他只是蹲在了地上，身体则缓缓倚靠着墙壁。

至于目光则一直摆在那早已冷掉的几个土豆上。

“人类、荣光、英雄、性命、失败。”

威提格的眼神略显呆滞、眼眶发红的他就这么注视着手中的土豆。

门口那两个年轻人的对话让他意识到了这些生活在凡间的凡人的脆弱与坚强。

明明能活下去，但却能为了友人而留下来。

明明有办法保全自己的性命，但为了守护就在身后的母亲而奋起抗争。

他们的头脑之中似乎并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甚至不曾有斯图达斯口口声声诉说的那种忠义。

说白了，他们的动力源好像很简单。

仅仅是为了什么人就能促使他们挺身而出。

家人、母亲……

“我想，你在外游历这么多年，年轻气盛，应当还没有回家看过吧？”

突然之间，赫尔莫德的那番话突然开始在他的脑海之中徘徊起来。

不得不说，他此刻的确是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隐居于深山中的父亲早已不问世事，他好像一直都是那样温和。

想到这里，威提格甚至摸出了自己一直贴身保存的彩虹符文石，即便是在透过窗户照耀进来的月光之下，这彩虹符文石也熠熠生辉。

而对威提格来讲，只要启动他，他就能回到自己人生与旅途的起始点——他的家。

但是，这其中却有着不对的地方。

他不能离开……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突然握紧了手中的彩虹符文石。

他不能离开。

如果他离开了，这东部防线会怎么样？

东部防线一旦被冲垮，无数哥特的平民就会暴露在匈兰的铁蹄之下。

战争绝对会波及到他们。

“说白了，你只是一个自私自利的畜生罢了。”

突然之间，他又想到了斯图达斯对他的谩骂。

他仍然记得他那愤怒到扭曲的面容。

想必一定是怒火滔天吧。

“你说对了，斯图达斯，我也许真的是一个自私自利的畜生。”

一个人的房间之中，威提格低语着。

“但是，和你的说法稍稍有点不一样。”

此刻，或许是某种幻觉，他的眼前突然又出现了记忆里的景象。

那吉特兰德的龙血战士对他极尽嘲弄。

“你也别死皮赖脸的扯着什么道德与正义的大旗，你说白了只是在乎你自己的名声罢了。”

“对，我的确很喜欢名誉，我渴望扬名，但我真正追求的只是心底的那份安心感，对，我追求的只是那杆旗帜。”

曾经拒绝国王的暗示，只收取报酬而对公主不闻不问。

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是为了一个女人而来杀巨人的。

他见到不平之事必定会拔剑相助，那是因为他看不惯这方面的事情。

因为做一个好人、做一个遵循普世道德的英雄让他感觉到安心。

但是，一旦那英雄的名讳与内心的认知出现了冲突呢？

“咣当”

‘啪咔’

突然之间，伴随着碎裂的声音，威提格直接拔剑斩碎了回家的符文石。

“抱歉，父亲……”他低声说道，“我可能无法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