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黛德丽没有再继续自我贬低与厌恶,她也没有再反驳些什么。
此刻,她只是环视四周。
似乎在这一刻,这幽暗的小巷在阳光的照耀下似乎有那么点迷人。
但事实上,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行为罢了。
她试图找到点什么东西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她的意识却不由自主的被面前这个男人说的话吸引。
也因为这个原因,她的思绪不由自主的开始发散。
她之前的确理解错了一件事……
一开始,她觉得霍德似乎是将源自阿萨神族那令人冲动易怒、从愤怒之中汲取力量的‘战神之血’与她体内流淌着的恶魔之血比作一回事。
但事实上却并不是这样。
实际上对凡人来讲,无论是源自九界之外的恶魔的力量,还是神明的力量,这两者虽然有区别,但造成的效果却是一样的。
“杀戮时体会到的那种兴奋是会令人上瘾的,如果不加以控制,它随时随地都在拷问着人的理智,令人变得暴虐的同时,也会让人想要用暴力解决所有的事情。”
对于这一点,如今恐怕没有人比霍德更清楚其后果与表现了。
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并不全都是他本人的感受,但他毕竟曾经陪伴伏尔松格一族走向巅峰。
而在伏尔松格一族之中,恰好有一个人能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诠释什么叫狂战士。
辛菲奥特利·齐格蒙德森
作为齐格蒙德与自己的妹妹齐格妮诞下的孩子,他的身上仿佛出现了返祖现象,简直就是天生的狂战士。
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就不懂何为眼泪,即便是那些深入骨髓的肉体伤痛都只会让他哈哈大笑。
不过,这些并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他一直倾向于用暴力解决所有的问题。
心底不舒服,杀了就是。
面前的人冒犯了他,杀了就是。
他的内心之中仿佛饲养了一个怪物一样,所以即便后来一直在军队之中混迹,他也没有在那个容易滋生兄弟情的地方得到任何的朋友。
因为有时候,因为不经意之间的小事就可能引起他的怒火,而接下来所展开的便是挥之不去的肢体冲突。
辛菲奥特利毕竟是齐格蒙德的孩子,对他来说,用高亢的怒火激发身体潜能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虽然有人及时制止,但难免会出现内部械斗甚至重伤战友的事情。
久而久之,他自己都放弃了思索。
霍德曾经与他面对面的谈过,并且着重强调过这样一个问题。
但对辛菲奥特利而言,他即便明白这样的事情,而事后回想起来也会为此懊悔。
但是,当真正面临时,他的理智就像是被卷入狂怒海啸之中的可怜人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
他只能任由怒火在自己的体内肆虐。
那种冷静、理智的态度对他而言仿佛成了一种奢求,齐格蒙德难得的暴走状态对他来讲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
而最终,他越陷越深,最终成了见血就会微笑的战斗狂。
因为杀戮一直在刺激着他的精神,他只能时刻与自己的家人呆在一起。
“对齐格蒙德来讲,所谓的暴走只要让他浪费掉自己的体力,击落他手中的圣剑即可,反正他自己睡一觉就能完全复原,但像是辛菲奥特利这样的人就截然不同,他在精神最为紧张的时刻,即便是在睡梦之中都会突然暴起。”
霍德并没有拿自己举什么例子,而是主要提到了一个理论上来讲比他更合适的人。
“当初,所有人都崇拜着辛菲奥特利,认为他不愧是齐格蒙德的孩子,但却没有人愿意近距离与他相处,毕竟稍有不慎就会有生命危险。”
“辛菲奥特利……”
“很难想象么?”
虽然黛德丽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应什么,但她却点了点头。
“诗歌上描述的故事……与你说的并不相同。”
“毕竟诗人们对待英雄总会宽容的,他们会赞扬他的热情、称颂他的张狂,但却不会提到他日常之中面临的困境……事实上,一般人要是遇到他这样的状况,估计早就疯了也说不定。”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也许霍德并不擅长去讲述什么故事,但是,他诉说的那些人物的事迹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与黛德丽有着共通之处。
所以自然而然便勾起了她的兴趣。
那样的一个人物……
无论是辛菲奥特利还是面前这个叫做霍德的男人。
“你们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她低声问着。
因为正如同他说的那样,一般人在面临这种状况的时候,不是彻底放手理智,让自己堕入疯狂之中,就是与世隔绝。
但他们却没有这样。
不说霍德,单单就是身为狂战士的辛菲奥特利都没有那么做,他依旧过着自己的日子。
也许,寻常人很难想象黛德丽现在的心情吧。
即便辛菲奥特利已经是上一个时代的人了,而在黛德丽出生的时候,他早已在无意之间被一杯毒酒毒死。
但是,她依旧羡慕着那个在诗歌之中被描述为无忧无虑的男人。
明明,作为长子的他被剥夺了太多的东西。
特别还是王国的继承权……
一想到这里,她心底先是浮现出一抹不忿,紧接着又感觉到了那挥之不去的无奈感。
这种感觉其实很奇怪,明明她已经暂且放手了权力,但一旦想到曾经的宫廷政变,再加上想要剥夺自己继承权的那些家伙,她心底就会浮现出挥之不去的怒火。
所以,她又开始焦躁。
而在这种焦躁之下,她直接将那个问题脱口而出:“我听说,尼德兰未来的国王本应该是……”
但紧接着,她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因为某些名讳本应该是绝对的禁忌,至少对面前的男人来讲是这样。
她清晰的看到,那个男人朴实的面容在这一刻有了一瞬间的阴沉。
但紧接着,他的眉头却又舒展开来,那种阴沉与挣扎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赫尔吉,的确是这样的。”
虽然他的语气很平静,但他却没有给她继续询问的机会,而是自顾自的说出了她想要问的事情。
“你是想问……为什么辛菲奥特利没有对此发怒,甚至愿意继续努力……是吧?”
“是的……”
明明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辛菲奥特利也算是那个时代的尼德兰的开国功臣,更是齐格蒙德的长子。
就这份功绩上来讲,这王位都应该是他的。
就这么被夺走了,那个男人不甘心吗?
“不甘心是肯定的,即便知道自己并不合适,但当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夺走的时候,任谁都会不开心。”
“那么他……”
“因为他后来自己放弃了啊。”
说起这些的时候,霍德突然笑了起来。
因为在此刻,他的脑海之中突然浮现出了那一幕。
“他看着出生了的兄弟,喝了三大瓶酒,接着高喊着自己当哥哥了……就是这样,很有趣吧?本来纠结的事情就这么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