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此，即将被审判的伪王所发出的那种疯狂的声音在天怒之城中回荡着。

不过，也许是因为他所说的这番话过于惊世骇俗，在反驳之前，任何一个受到中庭传统熏陶的人物都会为此震惊。

所以一时之间，几乎所有人都鸦雀无声。

别说是孩童之树巴恩斯托克所在的宫殿前庭了，即便是整个王都都显得鸦雀无声。

那些有幸目睹了审判的平民只是用震惊的目光注视着那个看上去狼狈不堪的男人。

而那些没有目睹审判的人物则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了亨定一族的宫殿之处。

一时之间，仿佛王城的时间都为之凝结了一般，即便是一根针落在砖石的地面上都能发出清脆的鸣响。

甚至，这番话不仅仅是让这些平民感到震惊，就连天空之上的风暴女神都不由为之惊讶。

但是，她的这番惊讶却并不是因为莱格尼的那番发言，而是因为她看穿了其背后的含义。

所以很快，她便将目光从那个发出惊人之语的国王身上挪到了一边。

提问者是齐格飞、回答者是莱格尼。

依照常理来说，这应当是这两人唱的一出独角戏。

但是，以斯露德的了解，那个男人绝对从中插了一手。

甚至可以说，如今的场面可以说就是他一手导演的。

虽然没有切实的证据，但她的怀疑不是没有理由。

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虽说他从年轻的时候就不怎么喜欢出风头，但他只是不喜欢将自己曝光在公众视线之下而已。

那种以吹嘘为主的宴会什么的他从来都不喜欢，但是他却享受着朋友们的夸赞。

斯露德依然记得，当他成功算计了亨定一族时所浮现出的那种兴奋的表情。

大家都年轻过，而也正因为曾经的那份年轻，他们之间的关系便成了现在唯一的破绽。

至少在斯露德眼里，她一眼便能看穿其中的虚妄、迅速找到主谋者。

但是，这实际上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斯露德很清楚，那个男人最令人忌惮的地方从来都不是什么看不见的阴谋诡计。

而是所有人都能目视可见的阳谋。

就像是现在这样，即便斯露德能看穿他到底在做什么，但她却不能有任何动作。

因为现在能做什么？

在莱格尼开口说话的空档直接一道雷劈下去么？

不，不可能的。

且不提亨定一族在霍德心底究竟是什么样的定位，在接连经历了一番搏杀斗争后，就连神明都不愿意正面与他敌对。

如果连最为简单粗暴的神罚都能被抵抗的话，结果又会如何呢？

阿萨神族没有办法承担这种后果，所以只能就此放任下去、看着他静静导演着这出闹剧。

“我一直都是神明最忠实的仆人！”

与此同时，地面之上，伪王也就此狂热高呼着这番口号。

如果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那些信徒，在此刻估计早就开始反驳了。

但齐格飞却不大一样。

此刻，英雄的心底充斥着某种怀疑。

因为莱格尼本人的性格原因，他不知道现在他说的是真是假，但貌似除此以外却也没有其他的解释。

然后，齐格飞就此眯起了眼睛。

他神色阴沉，那视线就像是锋锐的刀刃一样扎向莱格尼，似乎要从他那狂热的表情上挖掘出什么一样。

但他却一无所获。

所以下意识的，他看向了边上的叔叔。

而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那个男人似乎在摇头。

动作相当细微，甚至从表面上来看根本看不出问题。

但是，齐格飞的观察力毕竟是一流的。

然后，他突然有那么一种后知后觉的猜测，这种猜测直接让他自己惊出一身汗来。

说起来，莱格尼应该是不会魔法的。

也许是因为之前民众的反应的确让他有些失望，再加上莱格尼后来的话一直充斥着令他抗拒的嘲讽形式的诱导意味。

所以在之前，他甚至都没时间去思考这方面的事情。

而现在，稍稍考虑了一下之后，齐格飞便发觉这些事情似乎并不重要。

是的，因为莱格尼不管是什么人都无所谓，因为他现在就在这里。

而自己也与普通人不一样……

普通人也许会遵循着传统去崇拜神明、并将女武神的指引、会面视作崇高的荣誉。

但因为教育还有父辈的遭遇，齐格飞对这些根本不感冒，更别说他还知道了许多内情。

虽说霍德叔叔很少与他提过这些方面的事情，但在他的心底，那些高高在上却从来不将人类的神明根本没有任何地位可言。

说到底，那些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与死之女王海拉差不多。

所以无论是谁都无所谓。

因为无论莱格尼身后站着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一个能制造那种感染性的死灵诅咒、甚至想要将其扩散到整座城市、整个王国的，这怎么看都不会是朋友。

所以，现在该考虑的绝对不是那些家伙。

齐格飞毕竟还没有狂妄自大到去揣测那些存在的想法。

毕竟，叔叔曾经说过，那些存在绝对不会去破坏如今的中庭规则，因为破坏规则意味着清空他们一直以来努力塑造的形象。

所以，就现在的状况来说，重要的不是莱格尼背后站着什么人，而是如何让这件事变得有利起来。

那么……

“诸神忠实的仆人应当好好经营自己的王国，争取让自己的王国变得富饶强盛！”稍稍思索了片刻后，齐格飞便开口说道，“因为只有那样，才能让诸神的荣光在人间传播。”

齐格飞的这一番话很明显是在表述他自己的理解。

而且这番话不仅表达了他如今的立场，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很贴合平民的想法。

至少现在是这样……

过好日子和敬畏、崇拜并不冲突，在齐格飞嘴里是这样，所以平民也愿意相信这些。

所以在此刻，那些本来略显紧张的民众的神色突然变得缓和了起来。

甚至在此刻，一些人心底还浮现出了一抹羞愧。

之前到底在犹豫些什么呢？

“哼，我说什么来着。”

不过，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这一点，莱格尼便是如此。

在此刻，他扫了一眼周边的那些民众，面容上的表情先是怪异、接着又成了嘲弄。

“愚蠢的家伙，神明从来都不会在意什么富饶，王国是否繁荣与他又有何关系？”

然后，他的嘴角就此咧着。

他好像看到了齐格飞那铁青的面容，心底甚至更加愉快了。

“我猜猜，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在挑拨离间？觉得你们眼里的与死灵巫师勾结的伪王没有任何一句可信之言？如此想的人，可千万别忘了一件事，我是诸神亲自扶持上位的国王！”

他大声宣扬着。

“在你们眼里，难道神明就是可以被欺骗的吗？！你们谣传我是死之女王的信徒，如果我真是的话，我能在这个位子上坐了二十多年吗！”

就此，全场寂静无声，与此同时，莱格尼略微抬起头，他就此将目光投向了霍德。

那个男人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阳光如此明媚，而他却仿佛身处阴影之中。

“选择吧……”

声音仿佛在回荡着，但却很快消散。

“你们究竟如何看待神明。”